舊屋裝潢

　　□李崢
　　烏克蘭危機給當今世界出了一道難題。在冷戰結束20年後，大國很久沒有遇到如此複雜的局面，對它們長期堅持的外交準則發起了挑戰。美歐最終選擇了採取經濟製裁，而不是像冷戰期間一樣動用軍事威脅；俄羅斯選擇了用最短時間將克裡米亞納入懷抱，並對美歐採取強硬態勢；而世界上其他的主要國家則選擇了中立，不支持任何一方，希望這一危機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很多媒體認為，俄羅斯利用這一危機將了美歐一軍，在外交形象上占據了優勢。美國輿論和共和黨也認為，此事再次顯露出奧巴馬的軟弱，說明瞭他所謂的“從背後領導”只是變了樣的綏靖政策。尤其在奧巴馬率先公佈了不採取軍事介入的底線後，美國內的批評聲音又有所提高，認為這將讓俄羅斯更加肆無忌憚。另外，外界也普遍不看好美歐對俄羅斯經濟製裁的效果，認為俄羅斯隨時可用能源武器對歐盟反戈一擊，而歐盟自身承擔不了俄羅斯中止對歐輸氣的損失。德國總理默克爾透露不希望進一步擴大對俄羅斯的製裁，部分證實了這種判斷。
　　如果俄羅斯真像上面所說的高奏凱歌，那麼也很難解釋普京為何對局勢如此謹小慎微，近期主動撥通了奧巴馬的電話與其討論事態進展。說到底，在如此高度對抗的國際危機中，國家間比拼不是在外人看來誰占據上風，而是所採取的措施對自己未來的國家利益有何影響，是否能笑到最後。從當前的情況來看，美歐與俄羅斯兩大陣營各有所得，但事態的發展可能對俄羅斯更為不利。
　　算清烏克蘭危機的戰略賬，首先要看清楚這場危機對於涉事的主要國家意味著什麼?對於俄羅斯一方來說，它一方面是被烏克蘭的國內突變被迫拽入了這場危機；另一方面，它也想借這次事件給烏克蘭反對派及其背後的西方陣營一個警告，向其表明俄羅斯不能接受烏克蘭加入西方陣營。在俄羅斯對烏髮出軍事威懾後，上述目的似乎已經達到，烏局勢已開始轉向政治解決，這意味著俄可充分動用其在烏經濟、文化和民族上的資源對政治解決的最終結果施加影響，使其基本上回到危機前的情況。然而，克裡米亞問題在此時爆發，俄羅斯利用這一危機獲得了一塊期望已久的戰略要地，卻不可避免地減少了它在烏克蘭事件上的靈活空間。克裡米亞如今已經成為了俄羅斯的一個主權問題，俄不可能對此有任何讓步，但這也就意味著它需要在其他地方退後更多。
　　對於美歐陣營，烏克蘭是它們將要摘下的最後一個冷戰勝利果實，也是它們壓縮俄勢力範圍的重要目標。烏克蘭危機的發生改變了俄在烏占據優勢的現狀，對西方有利。但是，由於烏克蘭尚未進入西方陣營及北約，美歐對烏克蘭只有一些道義上的責任，並無實際上的安全承諾。事實上，從危機開始至今，美歐雖然激烈批評俄，但在對烏承諾上卻非常謹慎，未超出聯合國憲章的範疇。美歐不選擇用軍事手段介入烏克蘭危機，不會嚴重影響它對其他盟國安全承諾的信用，也逼迫俄羅斯在其並不占優勢的外交、經濟領域與其展開對決。
　　其次，要搞清楚兩個陣營各有多少底牌可打。從當前的情況來看，雙方的較量將主要發生在經濟領域，只有在一方難以承受經濟後果後，外交渠道才會被迫打開。美歐方面對俄主要是用金融手段，包括對俄金融機構的製裁、對俄出口貿易結算上的製裁，並不斷釋放出未來可能加大製裁力度的信號。從直接效果來看，類似措施並未對俄羅斯經濟造成嚴重打擊，但是，美歐製裁帶來的外溢影響卻不可低估。在外界預期美歐仍將增加對俄製裁力度以及國際評級機構穆迪、標普等可能大幅降低俄羅斯主權評級的共同作用下，投資者對於俄羅斯經濟穩定性和前景的擔憂仍在不斷上升，這導致俄國內資金正在加速外流。
　　而在俄方面，它所能打的只有能源牌。由於俄對能源產業、對歐美經濟的依賴度遠遠大於美歐對俄的依賴度，因此削減對歐能源出口是一招險棋，其對俄帶來的經濟損失甚至可能大於對歐。一旦俄祭出了這個招數，固然能讓歐洲一段時間內面臨通脹困境，但之後就更難說服歐盟投資修建由俄輸往歐洲的油氣管道設施。此外，如俄大規模對歐進行能源製裁，這也意味著俄輸往歐能源中的“安全溢價”也會隨之消失，歐盟可以在之後的能源價格談判上獲得更大讓步空間。
　　最後，我們需要看一下這場危機對雙方最終戰略目的的影響。美、歐方面的戰略目的不僅是拉攏烏克蘭，而是要確保俄不會借助其經濟、安全和文化上的優勢修複其蘇聯時期的勢力範圍。這場危機使美歐距離這個目標更近了，無論從短期還是長期看，俄羅斯的經濟都遭受到損失，俄周邊國家對於俄擴張和對外干涉的擔憂也因此升高，這些都有助於在下一場危機發生時有更多國家站在西方而不是俄一邊。
　　而對於俄羅斯來說，對內，普京政府原計劃在今年推行其準備已久的經濟改革，大幅吸引外資，增強俄羅斯經濟的活力和多元性，減少其對能源產業的依賴。這些措施能確保俄在中長期修複其國際競爭力；對外，俄羅斯近期的重要目標是建立其“歐亞聯盟”，增強其對周邊地區尤其是中亞的經濟輻射力。很顯然，將絕大多數的戰略資源壓在烏克蘭危機上絕不是俄羅斯所希望看到的，也不符合其長遠的國家利益。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不是俄羅斯利用危機讓西方低頭，而是西方利用這一危機在最要緊的時刻對俄羅斯實行精準的“經濟打擊”。
　　(作者單位: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美國研究所)
　　（原標題：烏克蘭爭鬥美歐俄誰更占優勢）